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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论漫笔

2018-01-27 · 9239字 · 31分钟

人究竟还是败给了天,高铁晚点两小时,原本的我惬意地应坐车厢里写下这篇随笔,如今却只好伏在扶手上书写,以平复我急躁的心。

本文主旨亦非毫无来由,乃是我近一年来郁积,反复揣摩过后的结果,反字在于反对如今社会当中的种种思潮,我希望此次能一举澄清。

一、反知识经济

以前文盲多,所谓无知就是罪过,因无知而饱受愚昧的折磨和剥削,使得人们求知、而如今人们把知识提高到了“本位”层面,将知识作为商品贩卖,各种 live、付费网课层出不穷。但这样果真能学习到新知识么?不能,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信息垃圾,沾满浮躁文化的气息。试问,当知识如商品一样买卖,但知识的所有权却不如商品一样转移,这种行为只能流于出卖概念。成为变相施加给所谓“好学爱智”之人的智商税,具体而言,这种买卖行为诱导出一种以物易物的心态,它使人们认为自己花费了钱财,便能像吃饭穿衣一样简单粗暴地武装头脑,使其对待知识的态度变得轻浮——“不过是可以买到的头脑的装饰品。”而作为兜售知识的一方,暴利让他们心照不宣,按照市场规律,他们只会挖空心思的推销产品。至于里面究竟有多少价值,则根本不费心考虑,而且这种商品的价值与其价格是否相符,本身就很模糊,加之消费者的偏袒美化,价格往往取决于流量,至于价值则极易陷入自欺欺人的境地。因而我们不难预见,在人们赋予知识极高地位的社会,知识经济中的猫腻、欺诈与罪恶将更为隐蔽,因其最终会致使宿主产生自激的约象,以至于知识经济中的假货、盗版、山寨将比以往任何商品都更流毒于世。

一句话言之,这就是传销,甚至是邪教。

二、反沙文主义

借用政治术语,描述一种强迫式的观念渗透。这种观念渗透,正如我在社会的本质中所言,内容已经不再局限于意识形态,主体也不再局限于政府等官方机构,而是以林立的自媒体、私人化宣传手段为主要成分,宣扬生活的方方面面的细节各种内容。都市这些以女德、禅修、都市心灵修养、简约生活、养生等为旗号的新媒体形成亚文化群体,类似的还有各种耳骚向、小众音乐圈子,还有各种哲人向我们宣扬的各种主义,这些纷繁的琐细都令我抓狂,好比被指了千万条路,告诉你条条都是好路,呸,我只知道它们挡了我的去路,误了我的正路。人们被植入这些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让他们的心灵不堪重负,有限的土壤种不出自己的果实,反被殖民者竭泽而渔(Mind-Colonized)。因而人们还是被操纵了,沦为他人意志的容器。如此纷纭的选项,如此美其名曰的私人定制,在我看来都不过是愈发精细的茧,不断爬伸的菌丝,用以禁锢人的思维。

一句话言之,五色令人目盲,最终使人迷失自我迫使人交出心灵,接受操纵。

三、反主义

此处所谓主义,泛指当下种种思潮形成的体系,我的直觉告诉我。其中绝大部分是思想垃圾,是发言发声门槛下降后的流弊,是矫揉造作、牵强附会的怪胎。

不知前文是否提过,但我的思想必然已在前文有所体现——即这个社会的商业化市场化已将其触手延伸至四处,甚至波及了你本认为不该藏污纳垢的地方,如学术象牙塔。当我知道所谓的 Q8 世界大学排名等等榜单均成为一个付费宣传工具的时候,学术界的形象已在我心中钉下棺木,学术界亦俨然一幅生产部门的图景,论文像纸片般生产出来,学科分支愈发精细错杂,就像贪图 GDP、谋求更多生产岗位的工业般,学术向着能养活更多人的目标前进,而日益增长的就业问题也在促进着这种转变。

因而,我们不可能再将这些学术成果等量齐观了——就如艺术品与工艺品的区别。前者是思想结晶而后者只是拿来换钱,原本在世人看来如此单纯的学术界尚且如此,那么社会上那些贪功图利、浮躁无术的人,或为谋利,或为因为一点不错的想法就吵吵嚷嚷兜售思想——如同发现了一颗珍珠便要为其造一座博物馆,生产出来的东西却不是真正的思想,只是垃圾罢了。

在我看来,真正的智慧愈来愈像太史公说的那样,藏之名山、传之其人,必处罕至之地、鲜少人知情。就作是矫枉过正吧,那些主动迎来的、自我推销的,如同复制的病毒般,骗取你、消费你。况且经过太多人的扭曲,思想本身也畸变,难存其原貌了。(话又说回来,不择手段的推销亦盯住了“小众”“不为人知”等类似 IP, 因而这些概念本身也被利用了,值得警惕)

「举个例子,一个热门 IP 称为“外向孤独症”,特点自寻不赘述。这就是一个模因病毒,其实它陈述并无大错,只是心理学的事实,说它是“正常人性”都恰当,但经过语言包装,却成为一种传递、消费矫情的东西,被言中的人似乎得到了理解与安慰,恰恰也反映出他们的焦虑与空虚。与其为这种泛滥于社交空间上的只言片语神伤,难道还不如在真实生活中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去排解忧虑填补空虚么?如果没有行动,这就真是一种被刻意激起的顾影自怜、无病呻吟了。我们现在这一批人,受到教育越来越深,对概念性的语言文字越发敏感,却对真实的世界越发迟钝。看再好的画,读再好的书,听再好的音乐,却不及自己亲身体会,前述都是你通过他人感受到的东西,是不必要的义肢,只是一种辅助,是点缀,不要舍本逐末。想到这里,那些整日通过网络接受私人定制”的讯息而感动”的人们,我不由得想到“池中的大脑”, 以及 Facebook 一个前任经理说的:"We are being programmed by social network,by the choice they made for us." 如果说,我们所见所想都不是自主的,我们的心灵还是自己的吗?

又想到黑客帝国。我们就像插满管子的鼻饲、眼饲、口饲、耳饲病人,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有些时候为了一些比喻的震慑性,有些刻意危言耸听了,这却也是不当的,因为危言耸听的模因感染力极强]

因而,“外向孤独症”等诸多 IP, 以其刻意营造理性反思的语气,“揭示”一个你的“潜在问题”而博得你的自怜自怨自艾,让你觉得受用。它说得没错但却病态化消极化了这个事实,造成人们的心理负担,使他们愈发矫情幼稚,难以正视孤独与不受关注,实际上是在误导这个社会的大众心理,却只为自己的传播牟利罢了。

[我发现我能表达我引起暂时对一切模因持排斥态度的感那种感觉了,就是那种被抬上生命维持机的感觉,全身插管动弹不得]

四、反一致性、理想化的幼稚

此处一致性,指的是试图一致的理解、反映、解释世界的倾向。真实世界是矛盾的,或者至少不能被人类一致的理解。因而这种方法论是幼稚的,不当的。

人们普遍认为孩子是单纯的,可我觉得这绝大部分是教育使然。教育是切身体验学习的补充,对于经验匮乏的孩子,便更应该让其接触真实的世界,而非以社会成见导出的教育内容灌输它。试问小学生的理想职业,不外乎教师、医生、警察、科学家、军人等等脸谱化的形象,无一例外的具有对社会有巨大贡献的特点,以及其潜在的价值倾向。我们向孩童传授的单一性扁平性的认识由此可见一斑。

你许会反驳我,孩童无法理解复杂、矛盾的东西,可我觉得,对孩童这种能力的不足依然是一种臆想,并按着这种想法不让其接触矛盾的概念,那么自然就无法习得认识矛盾的能力——即接触之前答案永远是否定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接触之后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如果孩子们学会矛盾,摆脱了幼稚的想法。却又可能有批评我令孩子“早熟”的声音。这讦语有欠考虑。我的提倡与社会上那所谓早熟的孩子有以下区别:我所说的,令孩子摆脱幼稚,其结果是不论从行为到思想都秉承一致的精神,表里如一、名副其实,而后者则多少只是做着看似成熟的事,却并非出于一颗成熟的心(而是家长或社会外加的),这种不符才易酿成悲剧。我的主张,至多是一种与年岁、与同龄人的不符,但这种不符并非要害,因为它只是与社会现状不符,而这种现状,之前已说产生于社会成见,在我看来,这现状并非是唯一的合适选择,也就不足为准绳。

我之所以有如此想法是因为我切身的体会到,规避敏感、不痛不痒的单纯教育带给我的痛苦最终在成人之际爆发,让我单纯彻底清醒并反过来推翻我身上的流毒。课本亦有难言之隐,而老师亦力有未逮。[1]

因而中国教育的弊病,远不止应试一个问题,更致命的是它不痛不痒的单纯,学校生活太过单纯,这让我们好比养尊处优的树材,没有固定水土、抵御风沙的能力。免疫系统只有接触抗原才能产生抗体,否则鹰的翅膀只能是装饰。中二的少年心高骛远,不把凡物放在眼里,梦到的都是玉宇翱翔,然而躯干不长翅膀。自己都不曾清楚的反思自己,何谈认识世界?愚蠢!幼稚!不是现实要吃掉你的理想,是你的心本就是虚妄,你不配拥有。

本节逻辑关系交代的不甚清楚,补充如下:

五、反价值绑架(1 月 31 日)

独善其身不是罪过,但它不意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只处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前文已作过一个比喻,一个个人的情感是极为有限的,它最多充裕几个人的心灵,要让它彻底奉献给成千上万的人,势必一遍如一张白纸般单薄。我要重申一遍,在这巨大的社会中,个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亿万社会成员中的一个,他的独特感与自豪感便每时每刻消失殆尽。不仅如此,互联网的连结使得我们每时每刻承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不计其数的情感表达,多得决眦塞耳,令人窒息。因此,我们一直所提倡的个人为社会作贡献,心系民族国家的价值观,变得愈发飘渺了——我们被赋予的使命远超过我们的能力。我们是可替代的一次性用品。我一直有这样的念头:过去我们被生下来却饿死,如今我们被生下来吃饱穿暖而迷茫无措。人类社会已经面临着生产过剩——不是商品而是人本身,社会不需要这么多人于是提供不了这些人他们的位置。国家之间转嫁这矛盾,就有了战争。近来我偏执地把很多社会问题都归结为人口问题。

借这个题目讲讲我认为的背后的原因。回到原题上,我以上想说的是,对那些心图上进的有志之士而言,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而愚昧跟风的社会大众还咬住不放,其实真正的硕鼠、蚁穴没有被掘出,反而总是这些勤恳的老牛遭到苛求。于是人们奉行沉默是金,却又被反讥为蝇营狗苛。我在此不想多说,只引用一句罗大佑的歌词:“但是想想到底你要他们怎么做?”

我们经常在生活中见到这样的例子:一个群体的利益因为个别的渣滓而受到损害。社会的门槛总为最劣的人设置,但多数时间里总让良民受绊。在思想领域也同样如此。当下一个时髦语叫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个北大退休教授提出的。这概念恰当与否,我不作评论,但这已经成为一个典型的传染性模因了。语言的杀伤力常被低估,在所谓的知识时代,它被“知识阶层”更加放大。用这种“精致”的描述拼造的“文绉绉”好似很恰当的话,带给使用者一种玩弄词汇(即掉书袋)的快感。这与我在遐六开始处说得类似,注重精雕细琢华而无实的名词,丰富绮丽与浮躁做作只有一墙之隔,这层墙就是感情。是踏实还是滥情?(前者如同泉涌,而后者则是如从细密的针眼中拼命挤出的)这种感情决定了是你在使用语言还是模因在拿你当枪使。我还得再扯远些,许多人使用语言到了一种不负责任肆意任性的地步,不了解的词随便说,不熟悉的概念随便用,这不是不假思索,而是腹中草莽、刚愎自用。这些人的危害简直比那些文盲、流氓还要大的多,正是知识社会的浮躁为他们织了一件“文化”的衣服,让他们鬼袍加身,社交网络递给他们“宣传”的喇叭,于是他们摇身一变成为“文化流氓”,用恶语代替拳脚棍棒,广施暴行。他们就是一群劣等入侵毒物,残害着文化生态。[不负责任的言辞比脏话更为可耻,至少后者表达了它想表达的,而且前者只是疯话]

我们继续说“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条模因的危害。模因不加审辩的滥用这种通病如上所言不再赘述。当然它也具备病态化、危言耸听这条毛病——很多人只是单纯的独善其身或性格内向,却被诬陷为自私利己。道德需要与人性平衡,而非一味压抑后者,否则这就与封建礼教无异了。这样片面的放大问题,佐证也只是模棱两可,流于定性,好比空泛地说一群人之中有一个杀人犯却不指出任何相貌特点,只能使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那些意志软弱但温顺无害的人(就像默尔索一样)就极易受到此种指控——他们本来就“碌碌无为”“平平庸庸”,若受到社会的攻讦,说他们“安分守己”“毫无社会、集体意识”“不为大业牺牲”,那真是百口莫辩,千古奇冤。价值绑架就是人自己都已经接受了平庸的事实,但社会还不放过他,显然这最终会酿成悲剧。

[我写关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目的不是为他们正名或翻案,而是在质疑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这类人群的存在性或说合理性。从社会立场来说,他们显然不利于社会发展,但我前文已说,社会真的值得我们为之奉献否?正如大乘佛教鄙视小乘佛教一样,我质疑我们真的能帮助到他人否?一切助人最终取决于受助人自己,(我因此不是为不助人开脱,那不是我要说的)。“很可惜”,我认为只要不做对不起社会的事,我的良心就安定了,管好自己、发展自己、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其余的我认为我和社会扯平了,我与社会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这种关系更像冷冰冰的劳资关系(我的想法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呢?)再说一点,如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古已有之,那么这就是人性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吹嘘宣扬、反对打倒的;如果不,那是不是应该从社会的角度认真反思一下,是什么引起了这种心理?一个普通人由善到恶(如果这是我们公认的恶的话),必定受到了强迫。(如果是病态却又豁免了)]

仔细想想,是什么让个人对社会如此失望,这就与人际交往一样,你讨厌一个人,便不会与他过多接触向他示好。而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也正如此,人们不愿奉献社会,向它示好。

六、反价值预设

[这样想想在候车厅写东西果然毫无灵感,不过基本表意在了,但思维不发散,写不出东西来,华而无实的长篇大论我写不来,三、四、五、六虽啰嗦,但没什么废话]

可以说这个主题是反价值绑架的顺延,主要涉及我们在表达观点时的态度。人们很容易被激怒,他们时刻提防着不怀好意的语言,一些模棱两可表意不清或习惯的语言都夹杂着不同程度的偏见,对话的注意力易因此由所谈的事转移到对话者身上,严重则会破坏对话氛围,这是我们不愿看到的。既然是对话,其基础是相互认同、求同存异,如果矛盾紧抓不可调和的差异不放,演变成了价值上高下的判断,那么平等和蔼的谈话氛围就破坏了。

仍举一个例子,借此想告诉各位执迷于价值判断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虚荣。它本是多余的、强加的。我之前喜欢白诩哲学爱好者,认为“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好似自己高人一等。现在我觉得,所谓“境界高低”“意义深浅”都是虚妄的,平淡的生活照样过,因为存在本身就没那么花哨的价值。价值并不会给你多么大的动力,它更多的在拖累你。于是我选择超越价值判断,我做什么事情只是我喜欢,并不为争个高下,博个称羡,别人做什么至多看在眼里,只要不伤天害理,不做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但目的都是为了活得更舒服、满意些,评判他人或妄图以自己的意志编写道德都是笑话(尽管我此话也跌入了这个窠臼哈哈)。

七、反空洞的语言(2 月 11 日)

时隔旬日再提笔,这一节是我断然不敢贸然起笔的,因为我害怕我的讽刺本身形成了更大的讽刺:用空洞的语言讽刺空洞的语言。

写作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它不同与言谈,原则上言谈可以充分的延长、重复、强调以彻底表意,这依赖于同时也显示出言谈的随意性。(当然我并不赞同废话连篇,只是言谈在这方面的要求不如写作严苛,在表意无误的情况下,言谈应向写作看齐)众所周知,写作的第一要义是表意准确,这与任何交流活动的首要目标是一致的,但除此之外,写作的根本特点是严整(严整不是冷漠或干枯)。结构上的严整、逻辑上的严整,经过反复推敲也经得起刁难评判,要知道文章之于话语胜在白纸黑字的记录,读者理解意思时,能反复读一句话,因而一段文字能免去几番口舌补充,为充分挖掘心思,要不惜笔墨打草,一旦确定下来,便要一再精炼。(没有人愿意在纸上看到一通日常白话,即阅读体验的时间进程必要快于日常生活,否则阅读岂不比过活还缓慢无聊?)

今天的讨论仍以漫谈的形式展开,因我还没有能力穷举主题,我的文字只能局限在我的感觉之内首先讲讲“修辞”。我不讨论通常意义上的修辞,因为那些诸如排比、比拟等等手法都有种种明确的目的,如强调、丰富、增强表现力等等。而我想说的是一些更虚无的修辞,它在文章中不引人注意,甚至也是作者的无心之举(也可能是无能为力的妥协之举)这种玄乎的或也可能是感觉源于我生涩的行文体验,我时常,因为词穷或因为不知如何交代逻辑,编排顺序而痛苦,为了不耽误行文,这些困难往往被我轻描淡写(语言的特点在于去掉细枝末节仍能表意,无非在通顺方面大打折扣,可是往往问题出在细枝末节,因而容易做些手脚瞒过去)。如果这问题无法糊弄,那我只能牺牲简洁流于繁复的援引申发。举些细枝末节的例子:句首发语词。这是文言文中的概念,之如“夫”“盖”。试想惜字如金的文言文为什么还会特别为这一种概念制订表达?这恰说明种无伤大雅的阅读文章的过程必然需要这些“无用”之词佐助。正像开口说话前有清嗓以提请注意或表明正式、严肃的态度、有低吟以表示斟酌。有以“无用”之词烘托气氛,暗示即将到来的重点,行文也有类似的举措,这一方面出于作者的形式目的(指不涉及内容但影响内容理解的目的),另一方面读者也受用。人的理解过程无法始终保持高效状态,因而在行文中有意设置轻快的、平庸的词汇,有助于行文的重点恰好在最佳状态被理解并以免疫劳,即文章的节奏契合上阅读节奏,正如心脏有八分之七的时间是在休息一样,[当然这不是必要的,因为读者完全可以反复啃读以理解一篇高密度的文字,可是那样的阅读体验极差,并且只有益于输入无益于输出——就像你能吃下一块压缩饼干,但你肯定不愿意烹饪它。]我所就读的数学学科,就有人偏爱压缩饼干式的文风,从头到尾罗列定理推论,很多却也很干,久而久之,阅读影响写作、讲话。(正向的或反向的,前者是潜移默化而后者是压抑下的发泄,受其影响越深,愈追求其反面以谋求平衡,我觉得我就属于后者)我举老祖宗为例就是想说明,这些事关行文通顺,按摩头脑,润滑信道的手段不可小觑。

的确有又有点扯了。其实现如今的文章虽无句首发语词的说法,仍有一大批词汇潜在地起着类似作用。譬如“众所周知”、“在我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词除了提示即将出现的陈述以外,别无他意,本质上就是当作句首发语词来使用的。如果留意,你会发现一篇文章中充满了这种词汇,推广开来的“修辞”就更甚,一篇不知不觉便拉长了文章,这是一个写作者的经验,因为只有他自己能深刻地知道哪处是重点哪处只是装点,而这些对于一个初读者而言,它们远看起来都是平权的文字,熟读之后也无法知道作者在写下这一行话时的“模糊”心态。[我想说的模糊心态解释如下:我认为头脑里那些模糊的形成了一个线素场,而写作的过程就是求一条积分曲线,积分曲线的性质决定了文章的好坏,如它是否很好的勾连了每条你想说的条目?(完备性)勾连的是否通顺?(光滑性)内容上是否辩证?(对称性)等等。但其实仍有异于线素场,因为这些想法的周围并不是一致的,它也许充满了矛盾与奇点,如散乱的磁畴般混乱,因而在写作之前,必然要经历一个磁化过程,在保持非平凡的情况下消弭不可调和的矛盾,增益特征方向,(磨光、特征向量),即便在写作过程中,也会出现落入陷阱,四围峭壁的状况,如何取舍你面临的矛盾想法,包容还是规避还是纳入新一轮的辨证运动?这些与主旨对立的想法或与主旨无关的想法,或是审视评价这些主旨的想法,赞同的、反对的声音,辨护与反驳的证据,一节在一节之上不断地冒出来,它们同时出现,但直觉告诉你它们不隶属同一维度,无论在认识世界还是表达世界,因为语言讲求逻辑讲求顺序,你如何编排他们?如何取舍?这些问题在你提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在你思考接下来写什么的时候同时出现了。而你具有一个头脑、只有一支笔,在这个时刻只能写出一种情况,你怎么办?这种状况无异于在无数岔路中选出一条路来,说得极端些,在你选择之后未行动前却又面临着相同的困境,这种因境无处不在,在人生的大世界在写作这小世界,可无论什么都是头脑这个微世界的映射,这种困境源于头脑的困境,即头脑中最原始的那种模糊性,如同一锅“原生汤”(生命诞生假说里的)了]

上一段[]中的话引发了我的头脑风暴状态,这让我发现了极为有趣的现象:之前我每次有头脑风暴体验时,行文无比流畅,递进式的语体被层层抽出,而我正常写作时基本是先述结果后述原因(我不喜欢的手法),或是这种不满情绪下刻意调换顺序,以致整篇文章顺序有顺有逆,百般杂糅十分不爽。而且连人称词都发生变化,由“我”转变成“你”,这让我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正常状态,我的思绪其实是贫瘠的,从某个思维点出发欲达到扩张目的只能不断勾连其它点,张成大网以“我”指称有明显的聚拢意味,看似表达“我”的观点,实则是为“我”搜集观点(以“搜集”的语体在表达)而头脑风暴时,思维点不再是刚性的布局,而是完全融为一体,从一处喷发,连缀的想法具有自然的逻辑,无需借助逻辑词的提示(这也是矫作的标志),以“你”相称则明显是散逸的射线,是畅快的流淌丝毫不担心思维枯竭。怎么说呢?我当然不喜欢前者,我觉得后者才是最自然的写作,然而我做不到落笔即风暴的状态,只能依靠笔耕激发这种状态、因而一篇文章会因写作时长、停顿而参差不齐,写到不同的字时有不同的心态与感受,这也正如前文所述,在读者看来兴许无别,但对作者而言心中自有偏好啊。

我们继续讨论。上文中所说的这种起缓冲作用的“修辞”与我们即将说的空洞的语言大不相同。“修辞”可以说是名虚实虚、表里如一,而空洞的语言则是名实实虚、表里不一。导致语言空洞的原因有很多,却都不自然——显然没有人能有兴趣编造一堆有逻辑的空话。其一是所谓“形而上”需要。为了营造“雅”“高级”氛围或为了体现冷淡与严谨,一些简朴的词汇被生僻、陌生的字眼甚至是毫无关连的词汇(只为避免任何先入为主的成见)代替,为了契合生僻、陌生字眼的行文,还为之打造一套晦涩的表达方式,把词汇原有、应有的丰富内涵情感剥离榨干,只为专注于那所谓的准确概念——语言的生命力被夺走了,留下一幅精美的标本。其二是语言西化。(其实一也是西化思想下的指导)[我敢说这是语言界的邯郸学步,是正在发生、影响广泛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属于历史层面、模仿西式的表达,不考虑汉语的特点与生态环境,肆意引入外来物种等等,可以说这肇端于学界,再加上知识社会的特权,这一现象正从高等教育不断向下渗透,我们所提倡的时髦文章都携带着这一病毒,如同免疫细胞遭受感染,倒戈相向,语言生态不攻自破。如果我们的语言遭受这种感染,我们的所读所听所言所写都会恶化直至思维也像机器一样运转。对我知道了,这种语言用机械来形容简直再恰当不过,因为直觉告诉我这种语言风气与西方的机械主义有共同渊源。(其实这种机械气息也不是西方的本性,他们也是受茶毒的,语言西化更准确说来是机械化)。]这是因为西化表达不符合汉语习惯,为为将嫁接到汉语中,额外引入多余的句式与言辞,如同息肉般阻碍表意的流畅。[汉语的特点是简洁、以流水句见长,表意极为依赖上下文关系,省略是家常便饭,我们在模糊的氛围体会到而非读到真谛]

然而我在这冗长而重复的行文中强烈地感到与老祖宗传统的违背。我感觉这个问题太难了,语言的问题根深蒂固,仅凭我瞎想难有起色,我得多读些好文章、顶好的文章,学习他们的文笔与谈吐。

[明眼人都能看出,除了一些怪异的比喻以外,上文的绝多数是些陈词滥调,最后还因文思枯竭无奈收尾,这也是“轻描淡写”的举动,只是痕迹太暴露,弄巧成拙。]

八、反建构主义(2 月 13 日)

[各位也许都发现了,在这系列“反论”中,我提到了各种各样的主义,其实我并不乐意使用“主义”这个词,并时常用胡适之“少谈些主义”自警,因此词一来有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之嫌,二来又有以偏赅全之嫌。我如此使用只是偏爱题目的简洁而已,并不准确,确切的意思会在下文补充。]

近来我看了不少所谓“后现代”的影视。[2] 这些作品基调阴暗,倾向于描绘社会层面的敌托邦或个人层面诡异的人性,给人消极、不悦的观感。这种感受即便是消极,却也并非文艺作品那种大喜大悲的戏剧体验,那种传统风格的,为了叙述、颂扬或贬损一个核心人物、事件而刻意使用集中矛盾的手法,近乎蒙上一层传奇色彩,人们在惊羡之余不乏疏离的感受,如同遥远的山巅或上古的文物,你为其博大渺远所折服同时也可望不可即。而后现代的作品,令人感动的不是那种恢宏的题材,而是细腻深刻的描画(通常不求诸语言),它给人无比切身的体验,仿佛你就是故事的参与者。在传统中你是一个崇拜者、受教者——作品传达给你的东西很鲜明,因为他们通常诉诸语言(类似上帝视角),而作为故事的经历者,当局者迷,你对故事进程没有清楚的头绪,因为它太过真实,如同混乱模糊的真实生活。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是被突然的气浪吹倒,而是被淅淅沥沥的冷雨一点点打湿,这对矛盾,如同狮子和行军蚁,如同枭首和凌迟。(这比喻有点恶心了不过请谅解)

说的简单些,传统的史诗“正在让位于后现代的“微雕”,伟大的事迹正让位于鸡毛蒜皮,如果我把前者比喻为高塔(象征建构力量,因为它是人们有目的地聚敛财力物力建造的产物)那么后者就是稀松平常却又能风化侵蚀前者的消解力量,是前者的反动。

这一股力量投射到了哲学成为相对与虚无主义,反过来又取得哲学的首肯,前面所讲的反一致性是这股力量的体现。我要再强调的是消解力量与破坏力量同为消极,但后者类似共工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之势,而前者类似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猛然发现我说的就是消解主义,具体辨白见反一致性以及更早的关于虚无主义的文章。

后记

说白了即主人话语乃至大学话语的破产。


  1. 把阅读课本当作一种症状阅读,即教育不为揭示而是掩饰。以此种眼光切入,便能看见书中自相矛盾之处,窥见背景性秩序当中的裂缝。 ↩︎

  2. 现在想起来印象较深的依然有两部:《黑客帝国》《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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