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危机还在酝酿的时候,普京曾经写过一篇《论俄罗斯与乌克兰民族的起源》,被人戏称为《告乌克兰同胞书》。那时,受到朴素的民族情感影响,这种类比甚至还使我共情了。唯一让我疑惑的,是普京对列宁的民族自决政策的反对。
直到阳老辩证地分析了民族主义的两种形态:其一是资本主义为划分势力范围,根据地域、语言、文化塑造出民族共同体,以此保护本国资产阶级在本国市场的特别利益;在帝国主义时期强化为以保卫本民族利益为由对外发动帝国主义战争对内进行法西斯专政统治,甚至产生赤裸裸地宣扬本民族优越性并鼓吹征服奴役消灭其他民族的种族主义。其二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人民受到帝国主义国家压迫,自发产生民族觉醒,并有意识地以此团结广大人民参与反抗帝国主义压迫的斗争。
列宁所处的沙俄统治下的各个民族,本身是在帝国主义扩张进程中被强行纳入帝国的,本质上仍然受帝国主义压迫,因此在帝国主义内部的民族主义斗争,应当采取民族自决来削弱帝国,将被帝国颠倒的历史颠倒回来。相反,在多民族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应当首先通过全民族统一战线反抗帝国主义分而治之的侵略,在建立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政权后实行民族自治以巩固政权。(事实上,在无产阶级专政制度下,由于民族矛盾不再为资产阶级绑架,可以预见民族将与国家一同凋零。当然这是后话。)
作为既包含了帝国主义争霸(美、法、德、俄),又包含了帝国主义侵略(俄-乌)的俄乌战争,无论从哪个方面说,帝俄都是非正义的一方。从最初“决不可能发动战争”的声明,到“善意”发动“特别军事行动”“为打击盘踞在乌东的纳粹分子解放俄族人民保卫二战成果、绝非要推翻乌克兰政府”;从“谈判确保乌克兰中立不加入北约保障俄国战略安全,到“无意阻止瑞典、芬兰加入北约”;从“只针对军事目标”到炸毁大坝;从“谈判承认乌东四州独立”,到占领条件下火速推进乌东四州“高票”“公投”入俄;伴随着“随时准备动用战略力量保卫国防安全,但又重申五国约定绝对不谋求核战争”这样对一个主动弃核国家的一声声赤裸裸的核威胁,俄罗斯在这场战争的伪善面孔被他自己一点点揭穿,使得俄军士气不断衰退,国内厌战情绪不断积累,结果造成战线上的溃败。这种颓势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征兵行动和战略演习所能掩盖的了的。
这不由得让人回忆起列宁的那句著名论断:“革命首先将在帝国主义链条最薄弱的一环——俄国开始”。百年之后的俄国,似乎也难逃这最薄弱一环的判定。帝俄完美继承了十九世纪的作风,因为帝国主义没有变。而前面提到的普京的一系列观点被人称为历史修正主义,这真是历史莫大的嘲弄——一位父亲死了,而杀父凶手竟抚养了他的子孙,这子孙在祭奠之余还不忘教凶手挖出他剩余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