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完白夜行。之前看过的同学口风不外乎两种：写得很精彩，故事很压抑。一本推理小说写了时间跨度二十年的故事，塑造了十几个人物，设计十几桩案子，结合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尽管线索复杂却也有条有理地铺陈开来，伏笔呼应随处可见，几乎毫无瑕疵，引人入胜，娓娓道来，单从写作手法上看就已毫不逊色，更遑论其丰富的内涵——回想起《嫌疑人 X 的献身》，我发现东野的书都有一个特点：它热衷于塑造一种极致而冷峻的美。那种离生活十分遥远的人物和故事，往往只可能出现在理想中。代入我自己的感情投射的话，我觉得这就体现出东野一个理科出身作家的执拗，尽管故事栩栩如生，但背后的内核总是如此不真实。这种不真实并非一阵虚妄的烟，而是一颗无暇的水晶，真实存在却难以置信。

这是我读完后对东野文风的第一印象。内容正如大家所言，黑暗压抑，但也没太糟我心。小说的读法很多，目的不同，观感与收获亦大不相同。我读白夜行。对它的压抑、黑暗、罪恶都不甚关心，而是为亮司与雪惠二人的关系感到着迷。原书中他们的敌人称他们二人的关系是枪虾与虾虎鱼般的互惠共生，我不以为然。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一个人的阴阳两面，是无法分离的。每个人都有阴阳两面，并在其中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但亮和雪不同，尽管是一体，却能以两个人的身份行动，这就使得阴阳平衡可以被打破，用行动转移二者间的善恶，从而使得阴阳在这两个身份之上逐渐分化，一方的阴/阳被完全剥离而进入另一方——直至形成光鲜的雪和阴暗的亮。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因这种过程而落入相似的境地。为了维持阴阳的平衡，这两个“阴阳纯粹”的人以无法独自生存，反过来加紧了两人的“契约”联系，而维系这一联系的感情正源于亮对雪的守护以及雪对亮的依赖。

由此便揭示了东野文风的那种特点，它所构思的这种由阴阳失衡维系的关系，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可能存在，但若真的出现这种关系，它的运转却被东野栩栩如生的描绘出来，真实却难以置信。至于很多人说白夜行其实是一部爱情小说，感慨亮和雪之间的爱情，我觉得他们的这层关系在一切人际关系中都难以找到，遑论爱情。但转念一想，也许只有爱情这样强大的联系才能为其守护（抑或只有将它解释为爱情才能说服读者？），而它所蕴含的也远不止爱情。我更愿意将其视作一种独特的生命形式，由于童年创伤，双方都无法独自地生活下去从而结成了生命伴侣，成为彼此的太阳。

小说最出彩之处在于，全文没有一句直接描写亮与雪交流的句子，即小说的核心关系，自始至终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叙述，最终我们的认识，完全停留于旁观者的揣测——可以说作者尽最大能力在毫不触及它的情况下向我们透露它，使它的神秘感最大化（最神秘之事莫过于自认为无限接近却仍一无所知），颇有宗教的意味。因而我说这是科学般的执拗，它塑造了一种触手可及任你把玩，你却仍抱有敬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