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有个闰六月,因而照农历算今天还不过九月,然而济南的天气已经很寒冷了,这样来看,化用农历十一月的说法也未尝不妥。
一
昨日去听了一个史学讲座,起初是奔着题目去的,“史学研究中的实体思维与关系思维”,确也如讲者所言,关系思维这个概念的提出仍抹不去实体思维的浓重痕迹,因而从含义上来谈,仍然是十分抽象味如嚼蜡,所言说的种种结论与方法论与我以往看到的大同小异,无非是置于史学背景下(随后讲者也解释了史学研究中的很多范式都是从其它学科借鉴而来,而且尤为其受现代科学的影响,无论是原先的实体思维、实证主义还是现在要求向关系思维转变的观念)从讲座中吸取的史学原生的启发不多,但从其举的例子中有所收获。
实体思维的核心是利用划分,将划分内的事物视为同一的,并认为其内部的元素与外界的作用必须通过集合,从而等价为集合与外部的作用。这好比某个小区通向外部的电话必先汇总到这个小区的一根电话总线,但是这根总线并不一定存在。另一方面,集合内的元素作用被认为是封闭的,即对外部毫无影响,是隐在的。这一点对复杂的系统也不成立。为了挽救实体论的用武之地,他们只好作更细的划分,但是划分越细,实体论的优势丧失殆尽,以致于我们不应该再称其为实体论,而应该抛弃这种划分细化求同一的繁琐方式,直接从具体的个体具体的联系入手。[但我不得不说这仍是实体思维根上长出的关系思维,因为这种做作的途径不是自然的正宗的关系思维]
主讲人用作举证的例子是皇帝的近臣,在这一群体中,出身不甚相同、官爵不甚相同、野心不甚相同,甚至皇帝对其亲疏程度仍有迥异之分。以往套用政治学的很多方法都是武断的,因为他们都忽视了这个集合内部:主观隐私的联系。皇帝的近臣之界定,单凭外人的观察又怎么能比过皇帝自己内心的认定呢?类似的,当我们所要考察的问题与私人体验密切相关时,许多常用的“客观办法”就与我们的目的冲突。
沿用过去的习惯办法,本意是借助其已显示出的分析力量,希冀其在新领域内发掘出更多宝藏。这也是人们思维的自动巡航(auto-piloting)特点,把陌生的化为熟悉的问题处理。但善于守成不思变化,尤其是使用抽象方法得到的反馈模糊而缓慢,很难从反馈本身评判方法好坏。这样,当思维中那些腐臭真正被人察觉出来的那一天,垃圾已经堆积已久了。
我不得不评判那些首创工作了。胡乱地将经典科学的、哲学的思想方法引入个新领域,看似成果丰硕,却也只能是那种意义下的“丰硕”,假设我不厌巨细地将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命名分类,得到了一本厚厚的辞典,这真的是一种贡献么?这种庸俗的方法,在无人分辩的情况下,留给了知识投机分子不少可乘之机,这样做的后果便像在个原本思想灵活的领域建立起官僚专政,这样一个社会尽管变得“可分析”(生硬地被这样改造),但却不是最自然的途径。
试看实体主义下的知识圈,我们口口声声地说要建立学科交叉,要培养通识人才,是否想过这种隔阂并不是天然的,而是被一股不负责任的势力强行割裂的。知识的专门化,是知识产业化并且粗放式发展的动因与结果,以便投机分子可画地为牢、自立为王、“待价而沽”,以便成立更多的生产部门以容纳过剩人口,而这些人口不生产鸡肋般的知识就会死去,于是疯狂地破坏知识生态。感性地说,人们最终会被信息撑死。
二
前些日子和西西偶聊有关才艺的事,足以窥见如今社会的浮躁,并最终可以推断,当阳春白雪进入下里巴人的世界,无一幸免于沦为浮夸的形式。
起因如下:新生自我介绍时,自称练过某某乐器,某某乐器十级的有很多。西西新招的三个乐队成员也是如此,本以为能减轻他的负担、结果发现,这些所谓的乐器十级,其真实能力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木既有的谱子之花而已,因为他们的能力仅限于演奏,乐理功底浅薄,不会编曲,几乎没有自己的理解。
这样的乐器十级,可以说根本没有迈入音乐的门槛。浮躁的人群看见了五花八门的技艺,只想学一两式花拳绣腿,以便在人前夸耀。他们从来不去追溯历史,去了解人类对音乐的追求探索,了解人们对音乐的需求,了解音乐何以成为艺术的一个门类。不了解这些,一把小提琴的内涵不一块砖头,如果钢琴十级从小到大都是独奏,从来没有协奏、或在乐团中演奏的经历,不懂乐器间的配合,不仅谈不上艺术修养,反而会沾染上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乖戾。人们都奔着它“乐器之王”的名气而去,倒头来却换来一尊尊“光杆司令”.
至于我在开头就提到的阳春白雪之殇,也是我最近一直思考的问题。说白了,其始作俑者就是产业化、市场化中的不义因素。尤其是这种以阳春白雪为主题的产业,对那些物质生活充裕开始需求精神生活的中产阶级具有更强的欺骗性。他们披着人们向往的美好高尚的外衣,兜售本质以营利为目的的各种教育课程。这样不仅大肆敛财,还不会招致反感。而那些本来没有多少音乐修养的消费者,对音乐抱有一些成见,生产者们不去消除这些成见,反倒只是一味的迎合,于是各种培训机构都蜂拥而起,教授的都是最夺人眼球的技艺。正如不懂植物的人,最吸引他们的只有那种最奇异的花,于是在市场逐利氛围的鼓动下,其它的植物,其它的花甚至那株奇异的花的其它部位都被舍弃,剩下的只有那朵浅薄的、沦于流俗的花。如今的许多阳春白雪不正是这样么?它的美丽在贪婪的人眼中已经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