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印证了一个道理:越累越睡不着。由于睡前一直在苦思一道习题,苦思无解。睡下后,明明已经毫无头绪,脑如乱麻,却就是止不住在眼前冒出那道题的状貌,活像一台死了机的电脑,明明已经崩溃但仍在不断地访问一个链接。当我意识到这点,我忙睁开眼,心想此时一味地闭眼尝试入睡是无济于事的。
我开始在朦胧的眼帘下揣摩,此刻,眼前只有床帘和漏进的些许微光,还有隔壁半夜闹腾的声音,但这些都不是我失眠的原因。是我太焦虑了吗?也不是,焦虑的体验是整个脑子像一块屏幕持续地泛起光亮,而现在我的感觉是脑中有块难解的硬核,时而觉得它是一团堵住幽门的毛发(以前在报纸上看过这个报道),时而觉得它是一块干瘪的海绵,时而又觉得是一个巨大的不可约多项式卡住了下水道。我这样想,是因为我之前看过关于人为何需要睡眠的科普片,里头说是因为脑子难以容下淋巴,因而一整天的废物会在脑中堆积,这些废物需要依赖脑脊液来排出,而脑脊液的流动在睡眠状态下才能得到促进。因此,那个题目定在我脑中形成了难以分解的硬核,困住了脑脊液,致其无法浸润脑子,让我难以入眠。
我想到这里,我赶紧闭上眼试图去剥开那团硬核。然而它太紧了又很模糊,边界像被光衍射的样子,找不到线头的位置。纠缠了许久,我忽然意识到这块硬核竟像一块电池,我调动精力去拆解它,结果更多的神经元连结上去,它的电力更足了。适得其反。若不加以控制,这块凝集核会同滚雪球般吸附上愈来愈多的神经元,让它们失去自主。
我只好再睁开眼,这一睁,发现疼痛不那么密集了。再一闭,硬核又出现了,我顿时发现了这个硬核的另一层特点,像一章鱼。当我睁眼时,注意沿着目光流出,对硬核的关注不那么集中了,如同章鱼伸出触手,原本蜷成一团的身躯便缩小了。
于是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转移注意使得神经元不再为硬核充能,这样它就像失去给养的肿瘤变得干瘪又失去光泽。我闭上眼,开始想另一件能使我集中注意的事物,仿佛能像双星系统中的白矮星夺取红巨星的外层大气一般消解被硬核禁锢的神经元。
我想的对象是我不久前见过的一个女孩。她既有才华又有气质,面容姣好,身形曼妙,兼修舞蹈。我对她很有好感。可即便是这样美好的印象也无法对抗那块硬核。每当我试图将她的形象想象更清楚些时,我脑后便隐隐作痛使我不得不在意眼前闪烁的警报,如此辗转多回仍劳而无功。
此时我感到我的整个大脑都郁结起来动弹不得。我想,精力充沛的大脑应是湿润饱满、富有弹性的,这样,思维才能既被良好的约束又能自如的流动。转移。注意力就像流水一样,如果四散便失去动力,过于集中则会打破脑内的平衡,造成区域性的泛滥短缺。精神紧张的活动致使大脑僵直失去弹性,如此注意力会陷入一个奇点并不断延拓成一个难解的硬核。
最终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沉沉睡去了,但我记得我最后看见的图象是皱巴巴的纸团凭着仅有的一点点弹性自由地舒展开来。这个硬核最终没有凭借我的主观能力化解,但却在与之周旋的过程中激发我看见了一些奇异的幻象,帮助我猜测出思维的朴素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