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乌龟竭力抵达终点,迎接它的光荣与采访后,它才明白所谓笨鸟先飞根本就是谎言。那在树下贪睡的兔子不过是个假想敌。它一路上看到的只有掉队的乌龟,它们有的驮着千斤重壳,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被迫用鳍足爬行。对它们而言,自己俨然已是一只兔子了。
然而真正的兔子根本就不屑于参加乌龟的比赛。兔子间的比赛是如何更好的刺激乌龟比赛,而对于其中的不肖者,兔子会遴选龟才取代它们。
任何一只头脑清醒良心尚存的胜利龟都无时不刻不为这真相遭受愧疚的煎逼。它不敢宣扬自己的天分,传授自己的努力,因为它的天分就是别人的缺陷,而它的努力就是别人的歧路。它的任何一丝骄傲都是一种咒诅,像在暗地中窥视的命运:不过是没轮到你四脚朝天、动弹不得的那一刻罢了。
于是乎在那一瞬间,它窥见了自身的偶然性,窥见了龟类的必然性,它接触到不肖兔的学说——那是真正的不肖,试图击穿龟兔隔离而非仅仅营造乌龟托邦的学说。它究竟找到生命的意义,找到为之奋斗的意义。为此过去那种愧疚也烟消云散了,因为这种愧疚也无异于胜利的侥幸,正如来自某些兔子的怜悯,虚伪而多余。
背负这侥幸的外壳前进吧,毕竟真正属于乌龟的终点,还尚未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