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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2 心理正常主义(Mental Normalism)

2024-08-23 · 2948字 · 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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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自以为“正常”,面对“反常”脱口而出“精神病”“神经病”“脑子有问题”的人所陷入的庸俗意识形态

释读

场域论:1。世界。专家解释下规范的、大学话语的世界、“正常”的世界。

本体论:4。虚无。莫名其妙、无法言说、不敢面对。

认识论:3。心理。神志、精神状态,调和人的自然(欲望、兽性)与人性(理智)之间的对立。

目的论:2。正常(人性)与反常(兽性)的对立。

喜欢职场 PUA 的,自认为掌握一套心理学法则、规律就可以去掌控自己的生活。追求精神正常、心智健全。用“精神病”来骂人,以为“精神病”是反常的。

区分正常主义(Normalism)与规范主义(Normativism),后者是社会学、经济学、法学的庸俗方法论,规范主义、实证主义、实用主义、自然主义、实在主义。

正常 Normal 是规范 Norm 的形容词化,比如 Normal School 教你规范、做正常人的学校,即师范学校。教育从来不是中立的,特别是公立教育永远是国家建制的一部分。

1-4-3-1 不知道精神病,以为抑郁症只是情绪不好,而 1-4-3-2 是知道心理会病理化的。病理学:痛苦之学。pathos 痛苦,pathology 病理学,paskein 承受,patient 耐心、病人。

当代精神病两种主要模式,临床上分为

  1. 神经症:较轻,“患者”承认自己有病,并为此感到苦恼。发病后能回溯性的初步判断,如抑郁、失眠、强迫症、被害妄想、洁癖。
  2. 精神病:较重,不承认有病,享受这种状态、享乐。

庸俗的病理学架构认为神经症(neurosis)是器质上可逆的,神经系统没有遭受严重损伤,可修复的,愈后良好,针对性吃药就能维持正常生活,而精神病(psychosis)则器质上不可逆,严重的会当做精神残疾,没有刑民事行为能力。有意思的是构词上神经(neuro)有问题(osis),反而器质上没问题;而精神病,心智、灵魂(psyche)有问题,反而说是器质上救不了了。这种不一致性背后是物理决定论,一定要找一个器质上的说辞,患者不认为自己有病,不是心灵有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神经元、脑区结构、神经递质的问题。可脑癌、中风的人器质上也不可恢复的,精神也没问题。【但这里可以解释为病变器质不同】

拉康派认为,现代人分享相同的精神病,而不被公共话语承认的精神病——内在精神结构和公共流行版本有冲突,去公共话语领域行动、建构爱欲就会被整个律令体系、大学话语识别为有病,使他们感到内疚,内疚带来的痛苦不是器质性的,虽然叫做神经症。

例子:有钱人每天奢侈品网站,刷了买、买了扔,这也是一种强迫症。但他不用去看病,不会感到内疚,这种行为不会给他的正常生活、工作带来影响,所以可以“带病生存”,甚至会说成有个性。

精神分析对待神经症和精神病不会把它们看成病,而是看成文明的类型。在弗洛伊德看是病,但往后精神分析越来越不侧重分析个体的病理化问题,更多的是反思整个话语体系的内在症状,即符号系统本身的问题。每个人的主体性、人的自由是反常的、是对既定符号系统的破坏、颠覆,主体性本身就是符号系统内在的不一致张力。每个个体都是极端的否定性(纯粹主体性),要实在化、实证化、转变为积极存在(否定性要变成积极肯定性的存在),需要某种内在的精神结构来人称化(自我把握)、表象化(符号学能力控制躯体活动),需要一系列机制降服住极端的否定性,将其变成肯定性的存在(简单的自我 ego)。即拉康的性化过程(sexuation)、Phallus、符号学上阉割(castration),这个机制要遮盖的是主体性的反常。“正常”这个维度是靠主体性这种不死不休的诡异力量维持的,没有主体性作为内核(主体精神结构内部永动机般的死亡驱力,death drive),正常的表象(社会关系、人与人之间话语体系的认同)都不会存在。

一般人会把精神有问题的人想象成妖魔鬼怪、欲望过剩、理智有缺陷,而没有意识到人类理智(人性)这一面才是反常的。人性是一种反常的力量(符号系统内在的不稳定因素),是一种不死不休、绝对空无、以自己的循环为目的的否定性循环。所以强迫症、被害妄想症等精神上的症状,都可以看成是人性的力量的在一个社会交往规范无法遮蔽的缝隙中一瞬间的流露。

性在爱欲机制层面可以被看成一种不被承认为神经症的神经症,而在认同层面是一种不被承认为精神病的精神病。只不过我们在特定文化体系下统统都认为是正常的。神经症的爱欲机制有标准的一些压抑、反常(会变为正常的反常),比如人看到特定的图画、情境下会有爱欲反应,人不能凭空满足自己的爱欲,需要特定的方式才能满足,因为普遍的性压抑被设定为正常的。这和强迫症是一样的,要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才能让欲望满足,只不过不是性快感,而是精神上的一种痛苦的快感。爱欲机制、奖惩机制是一种神经症。

比如走在大街上被人扒光了衣服,这种羞耻感也可以看成是一种神经症,因为那瞬间神经功能紊乱。于是我也可以规定这是一种反常,你要去吃药来压制这种害羞。所以这都可以说是一定社会结构之下的规定。

又比如男人可以光膀子,女人不可以。这也是一种神经症,是共同体对性征的想象模式使其中东西凝结了种种禁忌、爱欲。所以当遇到这些行为时,这个图像的格式塔会阻碍你,让你陷入一种行动不能。

拉康所说的女性性就是略微意识到性认同本身是精神病、是混乱的、没有根据的一种机制。比如男性的性认同里中的大男子主义(为共同体舍身就义、远离以女性为代表的爱欲维度),因为这些符合现代的伦理、兵役、家庭再生产模式,所以不会被认为是精神病。在一些保守的国家,男同性恋就不会被视为正常的性别认同,因为有自己的爱欲回路获取爱欲。

对拉康派而言,真正的精神病是而变态/倒错,即对分析师共同体的伦理而言是精神病,是病态的、邪恶的。这种倒错也是主体性的否定性机制在运行,倒错的人实际上是“过于正常”的人,因为它们太过相信苦-乐二元机制,即力比多经济学的现实-快乐原则(现实:延迟满足,快乐:直接追求爱欲的实现/满足,在拉康看来二者相同)。正常人会认为我要趋乐避苦,但在追求快乐时会遵循现实原则,能延迟满足、忍受一定的痛苦;而这些变态认为苦乐二元机制背后有一个大他者在计算收支平衡,认为只要我受苦,大他者欠我快乐,那总有一天会还我快乐的,所以我通过造就苦难就能获得快乐,甚至我在别人身上造就苦难,将来一天他一定会获得快乐——他现在心情好,趁这时候让他受一点挫折/创伤,将来一定会获得好的回报我看他心情越好,我越要让他痛苦,即我趁他有余钱帮他把”钱”存到大他者的银行账户。

他开心时会感到内疚,脑子里想大他者律令是要我欠他,为此我将要受更多苦;当他不开心时,他会感到更内疚,想是不是我存的快乐不够,存了太少所以我现在不开心。这时候大他者就有两重律令:受苦、享乐。这两个其实是同一个律令,这个变态的享乐唯一模式就是受苦,只能通过创伤性的痛苦才能享乐,短路了,越痛苦神经系统越帮他分泌一些舒张性的递质、卸除机体亢奋状态,才能让他放松下来,这个过程就是某种主体现代化的过程,就是大他者从前现代的道德严酷主义变成享乐严酷主义大他者,你必须享乐,你不享乐意味着你不愿意在我这里存钱、你不承认我的存在。所以他们享乐后会立刻感到内疚,这时感到内疚本身变为一种受苦。

前现代的道德严酷主义大他者,是你必须去受苦,不忍受会感到内疚,于是忏悔时能享乐,能卸除痛苦的张力、放松下来。而现代是先让你享乐再还债(感到内疚),心理上受苦,行动上驯服——对现实秩序一概不去反思,我是不是不该对他有微词、我是不是个多余的人,所以现代的变态最终会走向折磨阿尔都塞的无我论,会怀疑我是不是存在,我的存在是不是多余的,对自己的存在可能对记账的大他者的享乐严酷主义的经济学产生影响而感到内疚、痛苦。

把人分成反常和正常。精神病和普通人是错误的做法,运用的分类学是未加反思的分类学,完全依赖学术共同体、医疗体系诊断、日常交往礼节。

只要不是变态(先存钱再消费,相信有大他者存在并帮你记账,可以献祭痛苦,有盈余后可以提供享乐给你),所有享乐在精神分析看来都是平等的、合法的,把这个欲望当成你的主体性所应当坚持的——不要妥协,把人畜无害的享乐模式、爱欲、新的符号系统运行模式努力注册到共同体机体里,就有可能作为一个种子,整合出一个新的共同体秩序。有人说所有享乐都是某种倒错,但齐泽克最后的乐观主义就是倒错是可以区分的,这种乐观主义支撑了齐泽克对纳粹主义-斯大林主义之间的差别、庸俗的黑格尔-真正的黑格尔之间的差别、还有对巴迪欧、阿尔都塞、朗西埃、巴特勒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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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风沐面,若水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