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真正的女性主义者应当首先批判的假“女性主义”:作为男权幻想和爱欲/审美压迫工具的神秘的“女性本质”
释读
场域论:1。大他者。
本体论:4。不反思。让渡给大学话语。
认识论:3。心理体验。第一人称的真诚。调和自然性(欲望、本能)与人性(理性)的对立。
目的论:4。对大他者的质问“你要我怎样?”。
批判
虽然名称上是一种神秘主义,但它是一种最大众化的意识形态。基本上所有的男性和一半以上的女性都受这个意识形态的支配。它的核心特征就是把“女性性”(femininity)当成一个神秘的东西去崇拜。但是“女性性”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概念,它是一种面对大他者时的歇斯底里:“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要我如何?”所以它在目的论上是空的。
它是一个主体性很强的立场,但它是一种意识形态。大部分人的主体性最后都残存于此。绝大部分人口的主体性的否定性内核就相当于一个大机器里面有一个东西不停地做循环运动,然后这个内核充当一个动力源把整台机器驱动起来。这个让大部分人的世界运行起来的“内核”就是这种关于女性性的歇斯底里,它是主体的否定性的一个最后的、最隐秘的循坏内核。
泛性论试图用性化的机制调和一切的心理体验、认识维度以及自然现象。最后推得的结论就是所谓“一切都和性有关”,归根结底就是要争夺交配权、追求性享乐,把金钱、权力、名誉等等所有东西都解释成性。这是对于精神分析的一种误解,认为精神分析就是俄狄浦斯情结等等。他们会认为爱欲的冲动被文明以及超我(superego)所压抑,而超我也是一个淫荡的大他者,用这套性化范式去解释所有的人类文明和精神现象,“自然 vs 人类”的矛盾通通被“爱欲”这个调和的中介所消解。
那么在这种调和的过程中,他们会发现最终会有一个“女性性”(femininity)的剩余,是没有落脚点的。因为性化就要设定男和女之间绝对的界限,但除了男女之间生理上的界限外,他们找不到在主体的样态上的本体性的差别。所以男性要幻想有所谓“女性本质”存在,想逃避爱欲的维度,进入到一个虚伪的“去性化”的维度当中。而女性则被这种“女性本质”所胁迫,必须去扮演一种有性别的角色。但女性知道性实际上是虚伪的,菲勒斯这个性化机制是“非全”(non-all)的。它是一个露马脚的机制,它隐藏了一个最后的秘密:它没有秘密。这个“没有秘密的秘密”就是女性性。
密契女性主义实际上是普遍的现代意志。现代人在性化过程中一定会把握到这个意志,男性也可以把握,他必须要朝向一个女性性的剩余。
大部分普通人不会成为 1-3-3-4 厌女的虚无主义,因为厌女症是一种性倒错(perversion),厌女症者明确地知道“女性性”在女性这边是没有答案的,女性是碍眼的。这种穿越幻想姿态是一种倒错,因为实际上女性并不是没有答案,而是说恰恰女性的那种歇斯底里姿态本身才是答案。如果说你直接用还原论的方法把女性当成是小朋友、小动物之类的“低级群体”这就会导致变态、倒错。
大部分男性没有厌女症,他们其实在面对女性性的时候也有一个现代性化的癔症。虽然他表面上是朝向某个大他者的臣民,但他实际上朝向的是无所不包的“母性整体”(maternal whole)。对于男性来说,他永远要依靠某种歇斯底里,在父性的大他者和母性的整体之间不停地切换才能去性化。【什么是母性整体,什么是在这二者之间不停的切换?】
所以男性和女性在这个意识形态之下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大家都错误地相信“女性性”或者说“女性本质”是存在的。这个东西在日常话语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女人味儿”。为什么男性对女性用“味儿”,而对男性用却“气魄”、“气概”?在日常语言上“女性性”和“男性性”就有这种差别。气概是什么?就是男人可以屏着自己的一口气儿不去闻女人味儿,然后去做那些去性化的、和爱欲没有关系的符合共同体伦理的那些追求。男子气概就相当于有骨气、自己尚且有一口“正气”、“阳刚之气”在。
而“女人味”就好像散发出来勾引男人的光晕(halo)。这种女性性很难找到一个对应物,你不能说她画的口红、穿的高跟鞋和长裙、留的长发、婉转柔细的声音等等是“女性性”的体现。女性性是永远没有办法实际被把握、道清的东西。但是密契女性主义这个意识形态就会告诉你“女性性”这个东西是存在的,但是你找不到它。
很多人的主体性就会面对这种“它存在,但是我找不到它”的两难境地而陷入癔症与迷思。男性面对这个东西就会迷恋上这种“女性性”的神秘感,以这个东西为对立面设定自己的性别认同;而女性面对它的时候就会要刻意去扮演这种更有“女性性”的女性形象——“女性的装扮是必要的”。我们甚至可以说,女性在这种意识形态的驱使下反倒是从她最表面的妆容、打扮上获得了这个本来并不存在的“女性本质”。
但是这个所谓的女性本质其实是男权所投射出来的符号学拟制。所以女性的装扮、妆容、外表是对于一个女人的一生很重要的维度,在身处这个意识形态内部的绝大多数人看来是约定俗成的社会习俗,是不容辩驳、不需反思、天经地义的绝对真理。
当然如果你是一个激进的女权主义者,那你肯定不认可这种“真理”,我也不认同。你可以不装扮、可以不漂亮、可以不进入这个性化体系。但是你不能假设它是默认的真理,然后你去要以一个所谓“斗争性”、“解放性”的姿态去把它彻底地掀翻,不是这样的。
这个东西的核心就是“假扮”。所以真正的女权主义女性要与男权秩序作斗争的最简单姿态就是不要化妆、不要假扮、不要把自己当成神秘莫测的“女性性”的载体。你这个载体之所以会起作用不是因为你让它起作用,而是因为男性共同体把这些东西当成他构建性认同的一面工具性的镜子——男人没有女性性、缺乏女性性、要从女人那里获得女性性。
男性的自我认同是面对女性性建构起来的二阶的性别认同。一个男人以女性性为基础性的对立面,他以为女性性是一阶的。而实际上,同在这个意识形态之下的女性却知道女性性是不存在的:“我是女性,可这些男人要在我身上获取的那个神秘莫测的东西到底是啥?我也没有,我也给不了。所有我只好按照他们所设想的能满足他们爱欲的方式去装扮我自己。”所以女性性并不像男性所设想的那样是一阶的,而是负一阶的,男性性实际上是零阶的。
建议女性别化妆不是说让你刻意地、彻底地不要打扮得漂亮,而是说不要故意地去画一些让男性的爱欲(eros)被调动起来、陷入性幻想(fantasy)的妆。你可以用来保持一个干净整洁、清爽干练的个人形象或生活仪态。但如果你看其他一些女性穿得漂亮也会有身体反应或者爱欲上的冲动,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就和男性分享同一套爱欲经济学,从而发现压迫人的并不是男权,而是男女共同默认的这套爱欲经济学。
你会发现爱欲经济对女性的要求:高跟鞋、丝袜、柳叶眉、白皮肤、细腰、穿 JK。男性身上也有类似的,个子高、穿着潮、发型好看。总之在这套意识形态之下的男性和女性共享同一套欲望和快感再生产的经济学。那么女权主义者要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主要是谁在生产?女权主义共同体内部要努力达成共识,形成自己的对待爱欲经济学的姿态(停止生产、设立你自己的范式),不能说一部分人利用这个机制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不管这个过程中会不会让那些不美的姐妹们的利益受到损伤。那你这么做还算女权主义吗?
就像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不能由资本(capital)这个符号学机制压迫别人一样,女权主义者也不能用爱欲经济学里面的机制去压迫别人。
大众传媒带来了普遍的创伤性:实际上审美符号是稀缺的,但是大众传媒营造了一种虚幻的氛围,好像那些只有在资本主义体系之下的得利者才能长久且稳定地富集的审美符号是每个人唾手可得的一样【视觉资本主义】。大众传媒中的动漫行业、直播行业、修图技术的蓬勃发展就是反映出大众审美符号的空缺与渴求。
那些在底层人面前炫耀审美符号(女体、首饰、名贵服装)的人,扮演着纯粹意识形态的化身。即便你否认自己在炫耀,但是实际上你的行为产生的效果就是如此。你富集的审美符号会让这些没怎么接触过女人的光棍创伤性地突然意识到一套爱欲经济学正在运行,幻想和欲望的空间一下子以一种病态的、反常的方式敞开了。这种创伤甚至可能会使他们做出违法犯罪的事。
所谓“颜值”、“可甜可咸”之类的性化梯度、“腿长”、“肤白”、“腰细”的之类的审美符号就是一种资本化的符号体系,但是有多少女权主义者可以做到不用这套东西去伤害别人?这个东西虽然可以给人带来快乐,也同样可以给人造成伤害。之前没有人从爱欲经济学的维度讨论这个问题,先不说性剥削而是其中包含着的审美剥削,包含了一些人反观自己认为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这是一种审美压迫。
很多人认为女性性确实存在、会实体化在某些漂亮女人或者他爱欲的女人身上,甚至会过剩的实体化在某些物件上面(恋物癖)。但这些东西的存在反而表明这个东西不能直接显现,它一定需要载体。它是一种起源性的机制,但是它不能够具体存在。如果你坚持认为它具体存在,你就会陷入永远找不到它的无意义循环中,目的论上就会陷入虚无,变成一个癔症化的主体。
这个意识形态是绝大部分人不可避免的,否则你怎么恋爱?怎么产生爱欲、有性别认同?这个东西基本上无法摆脱,但是我们可以反思它、在行为上考虑它现身的后果。我们可以考虑如何定义真正的“女性主义”。虽然女性性不存在,但是女性主义这种姿态、运动是必要的。正如我作为观念论者会说:“观念不存在。”胡塞尔也应该会赞同,但是我们可以以某种方式建构一个观念论。甚至作为辩证唯物主义者,我也可以说物质不存在,只存在运动。所存在的是复杂的,它是能够存在、到台前占据这个场域、在时空中得到规定结构的东西。物质本身是隐匿的。“物质不会直接存在,但是有物质。”物质不是一个本体性的存在,它不是在本体(ontic)的层面存在着。这里的“存在”是哲学意义上的而非日常语境意义上的。同样的女性主义首先要反思女性性本身,它不能是一个男性投射出来用于自我规定性别、获取性认同的偶像、镜像。所以你不能承认它的存在,女性主义就应该把密契女性主义排除到自己的立场之外。你应该大胆地把“何为女性”拿出来公开讨论,它不是一个神秘的东西。公开讨论这个问题其实就已经颠覆了男性话语的霸权。但颠覆不是目的,目的是如何让“男子气概”(masculine)和“女性性”(femininity)这两种维度平等相处,实现性别平等,实现去性化的、中立的立场,建构你自己的话语体系。真正想要实现女性解放的女性主义者肯定是左翼分子的同伴。
要避免陷入对于女性本质的神秘主义崇拜,那是男性投射出来的幻想、是有毒的。设想有一个母性的整全可以救赎所有男性是男权主义陷阱。大家各承担一半责任就好,不需要一个“母性整体”给你兜底。【从这里可以看出,母性整体大概是指神秘主义崇拜的女性本质】我们的现代癔症不能够朝向母性整体,而要直接朝向大他者、一个去势的(castrated)大他者。但是癔症化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什么?前面已经讲过了,不赘言。【在哪里讲过了?】